宋至清代国家祭祀体系中的妈祖综考

本文从朝廷赐额封号、祀典等级、祭祀规格三方面分别论述了妈祖在宋至清代国家祭祀体系中的发展历程。妈祖于北宋宣和五年已纳入国家祭祀体系，并进入部分地方祀典，在元、明、清三代更类属朝廷祀典群祀类。这其中，明代在永乐五年后、清代在嘉庆二十二年后均在都城建有国家性质妈祖庙宇，由中央朝廷直接举行岁时祭祀活动；历代中元代由皇帝遣使到漕运重地的祭祀活动的规格最高，甚至以高于岳渎之标准，而其他时期的朝廷祭祀活动大都以少牢祭。作为一民间神祗，妈祖在宋、元、明、清各朝国家祭祀体系中享有殊荣。

关键词：妈祖　国家祭祀体系　国家宗教　宋代　元代　明代　清代

作　者：郑丽航，1972年生，福建莆田学院图书馆副研究馆员，妈祖文化研究所研究人员。

一，引　言

中国古代对正祀之神有一定的选择标准，即《礼记·祭法》之规定：“夫圣王之制祭祀也，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灾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①，在这个选择标准下，一些地方上有功于民的民间宗教神祗得以经由制度化方式纳入国家祭祀体系，这其中，妈祖即为民间祠神信仰“国家化”的典型代表之一。有关妈祖与历代国家祭祀体系关系的研究鲜有学者涉及，有的研究仅仅是针对其中的某一方面而进行，如某一朝代的祭祀礼仪研究等，甚至在该研究方向的一些基本观点上存在多种说法并互有}氐牾，如妈祖何时纳入国家祀典、享受何种祭祀规格、祭祀仪式是否配有乐舞等。在妈祖研究越来越深入的今天，非常有必要在认真的史料分析基础上对这些问题进行釐清与归纳。下文即以妈祖所获得的朝廷赐额封号、纳入祀典等级、祭祀规格等方面对妈祖在宋至清代国家祭祀体系中的发展作一分析。

二、宋代

妈祖约于北宋初诞生于莆田湄洲，以巫祝为事，殁后不断显灵而享庙食。作为最初由民间奉祀之神灵，妈祖在宋代是否被纳入官方祭祀体系，简析如下：

(一)赐额、封号

妈祖有史记载首次为国家所承认，赐予庙额，纳入正祀之列，当在宣和五年(1123)，也即北宋朝廷为祠庙赐额、封号最频繁之时。据《宋会要辑稿》礼二O载：“莆田县有神女祠，徽宗宣和五年赐额‘顺济”。赐额之因该书并未提及，但有兴化仙游人廖鹏飞作于绍兴二十年(1150)的《圣墩祖庙重建顺济庙记》叙述其原因：

越明年癸卵，给事中路允迪使高丽，道东海，值风浪震荡，舳舻相冲者八，而

覆溺者七，独公所乘舟，有女神登樯竿，为旋舞状，俄获安济。因诘于众，时同事

者保义郎李振，素奉圣墩之神，具道其详。还奏诸朝，诏以‘顺济’为庙额。该文载于清抄本《白塘李氏族谱》忠部，文中将此次赐额原因归于路允迪之请。如以《宋会要》的记载及宋代许多妈祖庙被冠以“顺济”之名来看，这次赐额似有其事。

自首次赐额之后，妈祖以其灵迹昭著，不断受到朝廷加封，《宋会要》记录自绍兴二十六年(1156)十月封“灵惠夫人”后，又封为“灵惠昭应夫人”、“灵惠昭应崇福夫人”、“灵惠昭应崇福善利夫人”、“灵惠妃”、“灵惠助顺妃”、“灵惠助顺显卫妃”等七次，后据宋人丁伯桂《顺济圣妃庙记》、元人程端学《灵济庙事迹记》等史料记载可知其后又加封为“灵惠助顺显卫英烈妃”、“灵惠助顺嘉应英烈妃”、“助顺嘉应英烈协正妃”、“灵惠助顺嘉应慈济妃”、“灵惠嘉应协正善庆妃”、“灵惠显济喜应善庆妃”六次，加封的原因有妈祖御寇、抗旱、疗疫等功迹，均为有功于民而受赐封。宋代朝廷的赐封与其他各朝相比存在特别之处，即封号最多只到八字，满八字后再加封则并不采取层累叠加制，而只对封号内容进行更改，字数不变。这一点主要是依据建炎三年(1129)的敕文：“神祠遇有灵应，即先赐额，次封侯，次封公。妇人之神初封夫人，次封妃。每加二字，至八字止。”加封的程序则依据淳熙十四年(1187)的敕文=“今后祠神祈祷应验，令本路运司依条保奏，取旨加封。”即必须有地方官员的推荐。

(二)祀典等级

宋初就有编订成册的全国性《祀典》之册，记录祭祀神灵的历史、地点、赐额、封号、庙貌等，但均已佚失，故宋代妈祖是否纳入全国性祀典已无直接查证方式。考证妈祖在宋代国家祭祀体系中地位的现存相关官方史料有《淳祜临安志》与《成淳临安志》等。二志收录有宁宗庆元四年《加封妈祖“助顺”诏》，日：

古以女神列祀典者，若湘水之二妃，北阪之陈宝……灵惠妃宅于白湖，福此闽

粤，雨旸稍愆，靡所不应……尔之封爵，既日妃矣，增锡美号，被之轮奂，崇大褒显，

凡以为民，尚体异恩，以永厥祀。“助顺”之封据《宋会要》的记载确有此事。这篇诏书虽未见于现存的宋代正史、政书等，但临安作为南宋都城，且《淳祜临安志》成书于1252年，所记前代皇帝宁宗于庆元四年(1198)所敕诏书，应不致有假。那么，或许正如清乾隆杭州人翟灏所认为的：“潜志特以庆元敕文载此庙下，疑南宋时专列此庙于祀典也”。妈祖或已纳入宋朝廷祀典中非通祀之神，由地方官主祭。当然，这只是推断而已，但这则史料最起码说明妈祖如其他纳入地方祀典的女神一样，已纳入南宋妈祖出生地兴化军莆田县地方祀典。如廖鹏飞的《圣墩祖庙重建顺济庙记》也称：“神女生于湄洲，至显灵迹，实自此墩始；其后赐额，载诸祀典，亦自此墩始”。另外，从南宋一些记载有妈祖庙的闽、粤、江、浙的方志来看，在记载有妈祖庙的卷前说明中大都提到《礼记·祭法》之选择正祀神标准，也就是说明该类下所列均为官方承认之神祗，即地方正祀之神。因此，起码在这些地方，不管是否纳入地方祀典，妈祖都是官方承认的正祀之神。但研究这些妈祖庙的史料，发现其均为民建庙宇，有关官方春秋常祭的记载不见。按有学者分析纳入地方祀典的神灵可享受的权利有二：一是官方祭祀，包括定期的春秋二祀与不定期的雨旱灾疫祈祷；二是修葺维持祠宇。神祠如果仅获得封赐而未纳入祀典的话则无此二种待遇。如依照这个标准，南宋的史料并无法确证妈祖纳入出生地之外的地方祀典。

如上分析，宋代妈祖于北宋宣和五年(1123)首次获得朝廷赐额或南宋绍兴二十六年(1156)首次加封后就纳入了国家祭祀体系，成为正祀之神，进而随着灵迹显著更不断受到朝廷赐封。妈祖神在宋代是否纳入朝廷祀典无法确认，但现有史料起码表明其进入了出生地的地方祀典。而在祭祀规格上，目前发现的史料中没有南宋朝廷遣官致祭妈祖的记载。妈祖出生地莆田的宋代方志均不存，因而也无法得知莆田地方祀典的祭祀规格④。而在上述记载有妈祖庙的其他宋代方志中更无任何相关妈祖祭祀规格的说明。有关宋代官方妈祖祭祀规格的研究由于史料的缺乏而难以揣测。

三，元代

元代漕粮仰赖江南，粮运之重要，海道之艰险，使妈祖作为当时东南沿海一带信奉的主要航海之神得到了更多崇祀，并在元代国家祭祀体系中占有一定地位。

(一)赐额、封号

记载于《元史》的第一次褒封是世祖至元十五年(1278)八月辛未，“制封泉州神女号‘护国明著灵惠协正善庆显济天妃”，而其他史料如宋渤作于至元二十七年(1290)的《顺济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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