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因何而失色?

田 丰

经济学博士，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副研究员

6月12日，全球评级机构标准普尔公司发布报告警告说，印度可能失去其“投资级”主权债务评级。目前，印度的长期主权信用评级是“BBB-”，仅比“投机级”高出一个级距。如果印度评级被调低，那么该国将成为第一个失去“投资级”评级水平的金砖国家（标普报告中的金砖国家没有包括南非）。

在欧债危机未能得到有效控制、世界经济前景不佳的时刻，这个消息又在人们心头投下一道阴影。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标普的这份报告以《印度是否将成为金砖国家中第一个折翼天使？》为题，言下之意颇耐人寻味。

回溯过往，印度的经济增长曾取得引人瞩目的成就，以至于标普在2007年1月将印度的主权债务评级提升至“BBB-”这一投资级别。这一调整最引人注意的地方在于，在所有位列投资级别的国家中，印度的人均GDP是最低的。

标普提升印度级别的一个关键考虑是印度维持了相对高速的经济增长率。但是目前，情况正在改变。今年一季度，印度的增长率估计为5.3%（年率），不仅显著低于上一个季度的6.1%，而且这一增速为七年来最低。上一财政年度对增长贡献显著的行业，如房地产、金融和政府服务、制造业、基础设施和农业等增长情况都不尽如人意。

从宏观经济数据看，印度经济面临的几个突出问题还包括：经常账户和财政赤字有所扩大，以及通货膨胀居高不下。在国际收支平衡状况方面，2011～2012财政年度，印度贸易赤字高达1849亿美元，同比增56.7%，而经常账户赤字与GDP比值预计将达到3.5%～4%的高水平。中央政府的财政赤字超过官方预测，达到GDP的5.9％（截至2012年3月31日）。尽管采取了一系列紧缩政策，但受蔬菜、食用油以及牛奶价格上涨的推动，2012年5月，印度以批发价格指数衡量的通胀率仍然达到7.55%。

标普迄今为止提出的仅是警告，如果该警告成为现实的话将严重打击投资者的情绪，大大增加印度海外借贷的成本。过去一年来，在负面消息冲击下，印度市场中资金外流的迹象愈来愈明显，使得印度卢比对美元汇率累计下跌已经超过20％。

恢复相对较高的经济增长率是印度避免降级的当务之急。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社会大动荡，印度更是亟需经济快速增长。按照印度计划委员会的数据，持续的经济增长使得印度的贫困率从2005年的37.2%下降到2010年的29.8%,意味着五年中大约4000万印度人脱离了绝对贫困状态。按照英国《经济学人》杂志的观点，如果印度2004～2008年将近两位数的经济增速能持续，那成百上千万印度人将迅速脱贫。众多就业机会将源源不断地展现在未来数十年达到工作年龄的年轻人面前，这批年轻人是全球有史以来规模最大、同时可能也是感到最不安全的年龄群体。反过来看，如果高增长不能持续，那么不仅目前处于贫困状态的人口难以脱贫，刚刚脱贫不久、立足未稳的那部分人口也很可能重新掉入贫困的深渊。尤其是，大量找不到工作、处于严重焦虑中的年轻人会带来严重的社会问题。

一个增长态势貌似良好的国家，为何会突然面临“折翼”风险呢？《经济学人》杂志评论说：长期悬而未决的国内问题是印度经济增长放缓的主要原因。这些问题包括：印度政府大肆举债、排挤私人企业、放任通胀高企。印度已经多年没有通过重大改革方案。面对官员腐败、社会混乱和巨额财政赤字，国内企业感到愤怒，投资者望而却步。对外国投资者的高压使经常账户赤字更难以弥补，卢比大幅贬值。

标普的报告进一步指出，领导层的分裂是印度最大的障碍。国大党内部对于经济上任何重大的自由化都存在显著分歧。许多高级领导人反对进一步的改革，其中有些人可能认为经济改革将使他们失去选票，或至少不会获得新的选票；有些人可能自满于印度的既往经济增长，自我安慰说：尽管自2004年以来印度极少采取新的重要改革措施，经济仍然高速增长；有些人将近期经济增长放缓归咎于全球趋势或周期性的国内因素，而不是经济改革停滞的累积影响。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目前，标普报告中提到的其余三个金砖国家——中国、俄罗斯和巴西的主权信用评级分别为“AA-”、“BBB”和“BBB”。一方面，这些国家尤其是中国近期内评级降到“投机级”的可能性较小；但另一方面，上述三国在各自的经济增长中也存在着痼疾。印度的例子告诉我们，国家的长治久安，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如何面对与因应这些痼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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